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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簡宗修老師上課曾說過,人的本質有二,一為情感、二為價值,現在我再補充一樣:生存。人的存在完全圍繞著這三樣旋轉,而其中,情感與生存在人類歷史上幾乎是最沒有變動的,而價值則隨著時代不停轉換,所以人們追尋所謂的真理,往往是無止盡的尋找、落失與迷惘。
  老實說,拋開所謂的儒家道德觀、神學觀等等,純就社會生物學的角度來看,人類的善惡,取決是否符合社會團體的運作,而人類社會的發展,便是個人與社會不斷衝突與妥協的結果,因此在每個時代都可以看到,某些人擁有領先於當時代新穎的觀念,而不為世所容,但其所主張的概念,卻往往是後世最普遍的價值,這是人類社會一個很弔詭的現象。
  升到大四後,我開始漸漸體會、反芻布丁學長一直以來跟我討論的種種事情,他主張的人類毀滅論,就某點看來,我十分認同,因為在這現代社會當中,傳統所認為的儒家道德觀、天命觀、神學觀在現代都不具有任何實質的意義,頂多只是維繫或安撫脆弱的人心與迷失的情感,在多元化的今天,我們所有的思考都合理化,沒有所謂的絕對標準,而社會的往前邁進,也一直朝向更高的物質層面提升,又或者是破解生物本身的基因密碼,以其能幫助人類更長久的活在這世界上。
  其實換個方面想想,過去幾千年的人類歷史發展到現在,都在相同的議題、時代氛圍打轉,過去的政治黑箱操作,今日也同時存在,只是相同的東西,換成不一樣的體制與想法運作罷了,所以沒有什麼今時比過去更好,或者是過去比今時好的狀態,一直以來都是在不同的物質層面上,進行相同的精神思索,最多也是從舊有的思維束縛之下解脫出來,而朝向更容易滿足個人人格的把握與發展罷了。
  人類精神與社會發展,其實都是從團體的生活中,逐漸朝向個性化與自我化的過程,從前上古時代,只要有利於部族或家族生存延續,個人的生死無足掛齒,但隨著時代的演進,人類思維的個人化,對自我本身開始思索、開始在意,也因此逐漸脫離了團體為上的概念,而轉向以自我為主,這在文學上表現尤其明顯,西方的文學史我不熟,但是從中國文學史的演變上,可以清楚看到這條隱性的發展,而真正可以清楚辨明的指標,或可以晚明小品為例,當然,這只是我一己的察覺,大家可以從不同的面向去檢驗這種情況,從而修正或推翻這樣的概念。
  另外,這學期開始,我一直在反芻西洋外交史老師說過的一句話:「科技的突破,來自於人文的突破。」他以文藝復興與宗教革命之後,帶動的一系列科學革命與工業革命為述說背景。老實說,我一直相信人類的腦袋古今都差不多(當然是以成為智人為前提之下,約二十幾萬年以內),真正受限的在於知識的積累與思維的限制,尤以後者為重要,簡單來說,當一個人生活習慣中,從不會去思考的東西,那麼他面對任何事物,都只會以既定的思維模式去思索,如此自然會造成思想的侷限性,例如在中世紀時,歐洲人的思維中,只會以神的旨意為依歸,而不去思索到其他的可能性(當然以宗教為政治角逐或金錢利益等之人可以另外視之),這也自然造成物質層面,乃至人文層面的侷限性,故何以文藝復興以及宗教革命如此重要的原因,就在於將歐洲人的思維拉回人本身,而去思索對於人本身有益的事情,如此,自然而然在以自我為思索的前提之下,面對自然物質,都不是以神的角度去看,而是以自我發現的角度去看,這自然造成了相當大的文化躍進。因此現代人而言,其實就一定的層面來說,我們已經知曉了所有事情,差別者,只在於有沒有進一步發現與突破而已,會這麼說的原因在於,許多現有的超自然現象或難以理解的事物,「也許」只是因為科技水平達不到那個程度,而不代表,那些東西是我們不能理解與發現的,如果照如此思維與科技發展之下,那麼其實沒有我們不瞭解的事物。
  所以,一直以來,我們所面對的,都不是物質環境與生存障礙,而是人與人之間的相處。古時的凶年與荒年其實都不是活不下去的主因,真正造成問題的都是那些上位者的貪婪與虐民,近代的經濟大恐慌或者是經濟泡沫化,有許許多多都是金融業在玩的槓桿遊戲(就戴老師的說法,就是惡魔遊戲),前者或許跟金融業的關係相對較小,是資本主義之下,供需嚴重失衡造成的。所以為什麼共產主義或社會主義會這麼迷人的原因也就在這裡,當在資本主義世界中,看到非常嚴重的貧富不均,那麼任誰也會心生不滿,如果人類的平等的,那麼何等何能,你可以擁有可以養活數千至數萬人的財富,我卻只能過著有一餐沒一餐的生活?我問過中國人,也問過越南人,當他們在經歷了二十世紀中葉的共產經濟之下,會不會對共產主義有所批評與不滿,但不少人跟我說,共產主義(或共產宣言)的本身是立意良善的,會讓人所詬病的,只是其後的配套措施(亦即政治體制等)不好,甚至是錯誤、有問題的。無論如何,歸結到最後也是在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也或許可以這麼說,當人意圖在取得最大利益的時候,有許許多多的時候,是刻意將簡單的事情複雜化,讓你看不清自己的利益被剝奪或者是拱手與人,這看現今的許多國際法之類的,都可以見出端倪:「遊戲規則是人定,不參加,你就準備被淘汰,要參加,就要聽我的話。」很現實、很殘酷,但確實紮紮實實的存在在這社會上,無論各行各業,都或顯或隱的存在著,無論古今,無論中外,皆然。
  打了這麼多,其實只是想說,我陷入了思維困頓當中,以前國、高中幼稚的單線思考,現在顯然已經沒辦法滿足、解決我的問題了,簡單來說,我們過著日復一日的生活,看著科技突破、看著金錢增減、看著社會溫馨與亂象、看著體育新聞、看著書本、看著自己,我們究竟為了什麼而來到?又究竟為了什麼奮鬥、爭奪?中國傳統的思維當中,對於本體自身的自覺,是沒有太多的著墨,就儒家想法為主流之下,君王、國家才是一個人一身所該奮鬥的重點,而在為君王、國家服務之前,個人的操性與學識涵養是最為重要的,因此在如此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的思維下,對於個體本身是較少有自覺性的思考;而唯有當這條路線,遇到阻礙,才會開始重新思考,也因此道家能在中國思想當中,亦隱隱穩站主流的地位,就在於其或多或少能提供人本身的自覺思考,亦即在整個國家、社會當中,個人該怎麼定位,怎麼樣才能逍遙,如何才能超越生死、超越榮辱,凡此皆是道家提供給中國思想另一個不一樣的方向。
  我很高興自己生處在一個言論自由、思想開闊的現代,能對任何問題產生懷疑、產生質疑,能對社會各種事件,抱持著不一樣的看法,但是我卻又常常迷網於此,如果當這個社會,存在著各種異說、各種想法,那麼該當何去何從?難道又要歸結到最前面所說的,符合社會團體的運作條件嗎?那如果無論如何又必須符合其運作條件,那麼存在這些異說又有什麼意義呢?還是這些異說能提供我們不一樣的選擇,去修正更好的社會規範,但在修正以前,人們該當何去何從?說到這裡,我已經找不到人類未來行走的方向,就知識論而言,人類幾乎已經掌握了所有的學問(這種掌握的條件在於,只要有客觀對象,人類已能自覺性的研究與發現),而拋開了神學等非主觀意念,對於人本身亦能研究自己與宇宙,甚至喜怒哀樂、記憶等等非物質條件,都能透過特定的神經傳導而造成,未來甚至改變大腦的結構與組織,或許可以從人格上以及記憶上,徹底變成另一個人,若發展至此,汲汲於世數十年,究竟為了什麼?
  何老曾提起愛因斯坦所說的一句話,我們繼承了前人的知識財產,要好好的珍惜並擴充它,交到下一代手上,但在看了布丁學長的文章後(引文:但是我每每看到比我年歲小的人類每年誕生出來接受痛苦,我便深感痛心,我們何德何能去讓這些後代被製造出來承受人類遠古以來的痛苦遺產?!)我便遲疑了,我們要給予下一代的究竟是什麼?是我們一直以來的知識財產?還是我們人類底層黑暗面的各種小手段?歷史上每件類似的事情一直不斷重複的重複的重複的發生,經歷過的人才能了解其中的苦澀,而沒經歷過的人,根本不會覺得痛,就像我們教導小孩子不要亂爬、亂跳、亂玩,因為會「危險」,但他們還是會照常去做,因為他們不懂「危險」的切身之痛,而我們痛過。所以人類歷史就在每代的教導「痛」是什麼以及不停的「痛」之外,我們的未來還有什麼?
  學長另一篇文章提到了,戴老曾說過:「這個社會已經不需要聖人了,所以我當個學者就好。」其實是非常非常痛心的話,學長認為這句話的沉痛與孔子論語中的絕筆春秋與喟嘆命衰矣的情懷是相同的。看PTT文化以及社會大眾輿論便可知,所謂傳統的道德觀或者是中庸的言論,都會被「聖人化」,這種感覺與妖魔化其實沒什麼兩樣,都是人們所不屑不齒的東西,既然不屑不齒,那麼留著又有甚麼意義?所以就只好朝著大眾一起走,就像何老所說的,前面明明有懸崖,但是眾人卻一股腦的往前衝,一個人的力量阻擋不了,就只能在旁邊靜靜觀看,如此而已。
  走筆至此,已不知所云,只是將近日情懷,悉數吐出。王績有首詩很沉痛,轉申屈原之意:「此日長昏飲,非關養性靈。眼看人盡醉,何忍獨為醒。」(過酒家)我不是獨醒之人,而是與時盡醉之人,只是偶然醒之,遂齟齬叢碎之語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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